外交学院卓越特聘教授江瑞平在《日本学刊》2020年第4期发表《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全文约3万字）。

江瑞平指出，经济关系是中日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且在其中占据“压舱石”的基础地位、扮演“推进器”的重要角色，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理应涵盖经济关系。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一要契合新时代世界经济新变局；二要契合新时代区域合作新棋局；三要契合新时代中国开放新格局；四要契合新时代日本开放新布局；五要契合新时代中日关系新开局。

2019年6月，习近平主席在访日期间与日本首相安倍晋三达成十点重要共识，明确宣示“双方应共同致力于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经济关系是中日关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理应涵盖经济关系。未来中日经济关系的战略定位与发展方向，因此也由双方领导人界定为“契合新时代要求”——构建契合新时代的中日经济关系。那么，需要进一步探讨和明确的是，“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到底要契合新时代哪些重要层面的要求？ 

一、契合新时代世界经济新变局

新时代中日经济关系必须契合新时代世界经济新变局，应主要从构成这一新变局的如下四大趋势来考察。（1）新兴市场整体快速崛起。在20世纪90年代开启的新一轮全球化进程中，绝大多数新兴市场和发展中国家抓住“百年未见”之大机遇，积极参与和利用国际经济分工推动自身发展，开启了整体崛起的历史进程。进入21世纪之后，这一进程进一步提速，崛起势头更加迅猛。新兴市场与发展中国家的整体崛起，作为新时代世界经济新变局的重要趋向，必然会对新时代中日经济关系产生重大影响，新时代的中日经济关系必须契合由此而提出的新要求。（2）大国实力对比显著变化。其突出表现是世界前三大经济体——美国、中国和日本的经济实力对比关系急剧变化，尤其是中国经济实力与国际经济地位的快速攀升。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必须正视和顺应中美日经济实力对比关系的这种变化态势。（3）全球经济治理赤字严重。中日两国都是经济全球化、开放型世界经济的受益者，捍卫国际多边主义、完善全球经济治理，也是两国目前和未来的重要战略选择。新时代的中日经济关系必然要契合这一要求，加强在全球经济治理层面的协调合作。（4）地缘经济布局重大调整。伴随中国倡导的“一带一路”建设全面展开、快速推进，以亚欧大陆为中心的“一带一路”沿线，越来越有望成为世界经济地缘布局的“亚欧”增长带。新时代的中日经济关系，必须契合世界经济在地缘布局重大调整层面提出的新要求。中日围绕“一带一路”开展的第三方合作，显然正是契合了这一新要求，因此在新时代还将得到进一步强化。

二、契合新时代区域合作新棋局

以英国“脱欧”、美国退出TPP为代表，区域合作在欧美遭遇反动,出现倒退，而东亚区域合作却大有后来居上、引领区域合作的全球潮流之势。不仅东盟进一步加快了共同体建设步伐，而且RCEP近前又取得了重大进展，中日韩合作也已回归正常轨道。东亚过去可以创造经济增长的奇迹，现在也能创造区域合作的奇迹。实际上，走在东亚区域合作前列的东盟，在推进自身合作的过程中已经在这方面进行了积极、有益的探索，并形成了独具特色且颇具实效的“东盟方式”。尽管学界迄今仍未能对这一“东盟方式”的内涵和特点形成明确共识，但不影响有关各方积极对其进一步优化、完善，并在此基础上积极探求形成区域合作的“东亚方式”。

现代区域合作，具有明显的大国主导的特点。在东亚，需要作为第一和第二大经济体的中日两国携手发挥更大作用。若中日两国的决策层与战略界能够达成共识，携起手来共同推进东亚经济合作，在引领东亚创造了经济增长奇迹之后，一定还会创造经济合作的奇迹。我们非常欣慰地看到，在双方领导人达成的十点重要共识中，已明确提出要在推进东亚区域合作方面协调行动，尤其要“加快推动中日韩自贸协定谈判进程，年内力争完成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谈判”。这已在很大程度上直接意味着，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必然要契合新时代东亚经济合作对中日两个地区大国提出的新要求。

三、契合新时代中国开放新格局

中日领导人达成共识，要“共同致力于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关系”的主要背景之一，是“双方认为，中日都进入发展的新时代”。在2019年6月这一时点界定“中日都进入发展的新时代”，对中方而言，这一“新时代”显然是指2017年10月中共十九大庄严宣告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进入新时代”；对日方而言，这一“新时代”则应该是指从“平成时代”步入“令和新时代”。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必然要契合十九大决定的、其后全面践行的新时代中国开放新格局。（1）契合“一带一路”统领大局，进一步加强围绕“一带一路”的中日合作。（2）契合双向投资均衡格局，尤其要实现中国对外投资战略与日本引进外资战略的有效对接。（3）契合进出贸易并重布局。进入新时代，中国将进一步积极扩大进口，形成进出贸易并重的新布局。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要契合这一新布局。（4）契合东西海陆联动全局。从地缘布局看，西北沿边方向越来越成为中国对外开放的地缘重心，新时代的中日经济关系应契合这一新格局。（5）契合参与全球治理新局，加强完善全球治理层面的中日合作。

四、契合新时代日本开放新布局

总体上看，“平成时代”已在形成、“令和时代”仍将延续的日本对外经济关系与开放布局的新变化，集中体现在如下几大层面。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似应契合这些重要层面的新变化。（1）从贸易立国到投资立国。日本政府于2005年首次提出要实施投资立国战略，但并非要取代和放弃贸易立国战略，而是与贸易立国战略形成相互补充和支撑。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必须契合新时代日本贸易立国与投资立国并重的对外开放新布局。（2）从对外投资到引进外资。进入21世纪，日本政府开始鼓励和支持引进外资，逐步形成对外投资与引进外资并重的国际投资战略。构建契合日本开放新布局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应充分利用日本鼓励引进外资的相关政策，进一步加大中国企业的对日投资力度。（3）从发达国家到新兴市场。20世纪90年代后，日本越来越重视发展与新兴市场经济体的经贸关系，“令和新时代”仍将如此。中国是最大的发展中国家，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更应契合日本在“令和新时代”发达国家与新兴市场并重的战略布局。（4）从多边体系到区域框架。“令和新时代”的日本仍将延续和强化多边体系与区域框架并重的战略态势。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必须与之相契合，从多边体系和区域框架两大层面加强中日协调。（5）从美国中心到多元拓展。目前日本已形成并将在新时代进一步强化美国中心与多元拓展并重的对外开放新布局。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也必须契合新时代日本对外开放新布局的这一重大变化。

五、契合新时代中日关系新开局

构建契合新时代要求的中日经济关系，也要契合新时代中日关系实现良好开局的新要求。重心放在如下三大层面。（1）进一步夯实政治互信的经济互利基础。一方面应采取切实有效措施，扭转或延缓在传统领域的中日经济相互依存关系弱化趋势，另一方面更应积极拓展中日经济合作新领域、新空间，在节能环保、现代农业、老龄康养、财政金融、科技创新、对日投资等新领域加强合作。（2）顺应实力对比关系与相互依存地位的巨大变化。目前双方的决策层和战略界更应正视和顺应实力对比关系的“中强日弱”，在此基础上重新构筑新时代政治互信的经济基础，实现新时代中日关系的良好开局。（3）消解疫情冲击，引领疫后合作。第一，为中日经济关系发展创造良好社会氛围。第二，顺应后疫情时代全球产业链、价值链重组的大趋势，改善、充实和强化中日产业链、价值链合作。第三，顺应后疫情时代的产业发展新趋势，加强在公共卫生、医疗保健、老龄康养、绿色发展、现代农业、金融稳定、产业安全、数字贸易等领域的中日合作。第四，继续推进围绕“一带一路”的第三方市场合作。第五，疫情进一步凸显出全球多边治理存在的严重问题，后疫情时代的全球化、全球治理之争还将持续甚至进一步激化，作为国际多边经济治理机制受益者乃至维护者，同时作为全球第二和第三大经济体，中日必须加强合作。第六，协调推进区域经济合作，力争早日签署RCEP，加速中日韩自贸区谈判，也将成为后疫情时代推动中日经济关系发展的主要抓手。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日本学刊》特稿，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如需转载，请注明作者姓名及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