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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昊:战后日本安全政策:“军事正常化”的发展(下)
作者:卢 昊     时间:2015/12/23 15:38:33

中国社会科学院日本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卢昊在《日本学刊》2015年第6期发表《战后日本安全政策:“军事正常化”的发展》(全文约2.2万字)。

卢昊在文章中指出,冷战结束对日本的安全政策造成“多重冲击”。日本外部安全威胁大幅减退,但周边安全环境特征发生变化。日本国内右翼保守势力压倒左翼革新势力,社会舆论的民族主义情绪与安全自主意识持续受到刺激,而作为制约力量的和平主义思潮明显减退。日本大国化重点目标转向政治安全领域,80年代兴起的“正常国家论”逐步反映在国家战略与政策层面,成为推动日本“军事正常化”的主要动力。在这一时期,日本的“军事正常化”体现为适应与利用新形势,借助国际环境与国家战略“双转型”的背景,公开寻求突破安全政策,特别是运用自身军事能力方面所受到的限制。

(三)后冷战时代初期“军事正常化”的转型与新发展

 1. 日本回归并重新强化借日美同盟推进“军事正常化”的思路

 20世纪90年代前半期,日本曾尝试优先通过多边安全合作,以增强在安全政策上的自主性。但在美国施压之下,日本“放弃了关于国际贡献的试探讨论,回归日美同盟,同时更加明确地为了国家的生存与利益而奋斗”。90年代中后期,日美实现“安保再定义”,借助安全合作使得双边关系重回正轨,并实现了日美同盟向“地区介入型”同盟的转变。日本利用同盟体制推进“军事正常化”的途径之一是,通过日美联合介入地区安全,促进自卫队“功能转型”。“美国的军力转型和周边威胁的变化,为日本的修正主义者们带来了期盼已久的,提高自卫队能力的机遇。”另一途径则是,将日美防务合作作为增强自主防卫能力的战略资源。基于80年代的经验,日本在武器装备、军事训演等方面利用同盟更具有针对性。

 2.日本以“国际贡献”与“周边事态”作为切入点,促进安全政策外向化与“法制改造”

 冷战后,日本积极参与构筑国际安全秩序,将其作为推动安全政策外向化的首要切入点。1992年,日本出台《联合国维和行动法》,“通过意识形态上最不违逆,地理上又最遥远的议题,以最公开的和平任务与使命为理由,扩大自卫队行动空间,为军事化的进一步发展与地区行动做准备。” 90年代中后期,日本主动将自身安全与周边安全联系起来,试图以“系统性地区安全政策”推动“军事正常化”。“周边事态”成为日本安全政策外向化的另一切入点。为此,一方面,日本积极判断与“塑造”自身所面临的安全威胁,以此引导地区安全政策,作为强化自主防卫力量的理由;另一方面,日本大幅增加地区外交中的安全议程比重,为日本安全自主和能力增强积累外部支持。

 3. 日本以应对“周边威胁”为由加强军力建设,推进军力转型

 20世纪90年代是日本军力建设的“转型调整期”。“95大纲”沿袭了冷战时期“基本防卫力量”的提法,强调在有限预算下建设“合理、高效而精干”的军事力量,重视质量,优化配置,重点增强反导能力、反潜能力以及情报侦察与信息化能力。通过军力建设与部署调整,一方面,日本努力确保军事力量“均衡覆盖国土”并延伸到边境岛屿,将防御重点由北部转向西线与西南一线,开始加强面向朝鲜半岛与中国的军事防御体系建设;另一方面,基于所谓“多元化威胁”,应对可能的小规模冲突与“特种战争”,努力提升自卫队快速反应和机动作战能力,推进军力转型。特别需要指出的是,日本海上保安厅作为准军事力量,在这一时期被列为重点发展对象,装备、人员及权限快速增长。

(四)新世纪“军事正常化”的全面加速

 进入21世纪后,全球安全问题的复杂化、威胁来源的多样化与安全网络的复合化,以及以中国崛起为主要特征的地区格局变化,加深了日本的危机感。日本国内,在保守政治势力特别是领导人的公开推崇下,“正常国家化”及其战略、政策的“政治正确性”与价值观色彩不断被增强。以“恢复安全主权”与“在安全事务上发挥大国作用”为主要内涵的“军事正常化”被视为“正常国家化”的必然逻辑结果与政策构成。日本的“军事正常化”进入了前所未有的加速发展期,以覆盖军事安全政策法制、体制、战略、军力建设、编制部署等各领域的系统化“强军工程”为基本内容。

 1. 日本高度强调以自主努力推进“军事正常化”,战略指向性空前增强

 在这一时期,日本“军事正常化”的政策出发点公开转向“依靠自己”,发挥自主性。2004~2013年日本出台的防卫政策(即“04大纲”、“10大纲”与“13大纲”)均在“安全保障基本方针”部分中,将“日本自身的努力”置于“日美安保体制”之前。2013年底出台的日本《国家安全战略》也强调了这一精神。另一方面, 90年代中期起,中国因素在日本安全政策中所占位置日益显著, “军事正常化”日益以中国崛起为对象。日本一方面将安全政策,包括同盟协作的核心目标定位在“引导中国接受现行规则与秩序”;另一方面充分利用与渲染“中国威胁论”,促使内外舆论接受日本的“军事正常化”,并尽力引导日美同盟合作议程关注对华战略,不断寻求“锁定”美国对日本的安全承诺与战略支持,从而形成日美联手遏制、威慑中国的形势,在对华战略竞争占据主动。

2.日本加强了对日美同盟的“战略性利用”,并促使同盟体制与国际合作、地区安全政策相对接

日美同盟承接了冷战结束后“安保再定义”的发展趋势,美国“亚太再平衡”进一步强化了这一趋势。2015年新版《日美防卫合作指针》的出台,标志着日美同盟以“扩大同盟体制中日本的作用”为基本方向,向着“全球型”、“全天候型”和“全面共享型”的同盟模式发展。美国推行“自愿同盟”和灵活的安全伙伴体制,以市场化的、实用主义的方式管理盟友,促使日本以更具工具性、现实性的态度来对待美国,提出“管理美国的霸权”,试图将“日美同盟中的日本战略”转化为“日本战略中的日美同盟”。 一方面,日本通过支援美国的海外军事行动,为在安全政策上“自我解禁”继续创造条件;另一方面,日本前所未有地主动加强日美军事一体化,由此在联合训练与演习、武器装备与技术共享、联合情报收集、警戒与侦察(ISR)上享受到更多利益,并迅速将合作成果转化为实战能力。此外,日本利用“日美 1”模式,快速拓展自己的地区安全伙伴网络。

 3.日本全方位、系统化地推进军力建设,强化军事安全体制

 军力建设方面,日本明确以超越“专守防卫”需要、立足于“遏制与反应”的指导思想来引领军力建设。以“动态防卫力量”及“统合机动防卫力量”等理念为指导,陆海空自卫队陆续进行了战后以来规模最大的改编,强化海空作战力量优势,推动军事装备的大型化、尖端化,强化远程打击能力,在太空、网络等“战略新边疆”进行重点军事技术开发。军事安全体制方面,进入21世纪以来,日本全面升级军事安全体制,主旨为进一步集中权限、强化决策指挥和应急,打破“文军界限”,提升“制服组”即职业军人的决策地位与影响力,充实防卫部门在武器装备管理、后勤支援、情报调查等职能,这些改革措施提高了日本安全决策效率,为自卫队执行大型、远程化作战与参与国际安全合作准备了必要的条件。

 4.日本大幅度推进“法制改造”,试图构建基于“军事正常化”前提的新安保法制与政策体制

 这一时期,围绕自卫队海外行动与日美联合干预“周边事态”,日本继续贯彻以“法制改造”推进“军事正常化”的思路,且力度前所未有。以“9·11事件”与支援美国反恐战争为契机,日本在2001年连续出台法案,派遣自卫队军舰前往印度洋为盟军补给燃油。2003年,日本通过“有事三法案”以及允许向伊拉克派出自卫队的《伊拉克复兴支援特别措施法》。以上新法案大幅放宽了对自卫队行动范围、出动条件和武器使用的法律限制,强化了政府乃至首相官邸的军事决策权,增强了日本海外军事介入的实际操作能力。日本“法制改造”的特点是与保守政权的修宪进程更密切关联,且涉及法案数量空前增加。安倍内阁上台后部分解禁集体自卫权,并在此基础上启动了新一轮的安保法制一揽子修改。新推出的《和平安全保障整备法》与《国际和平支援法》不仅是此前“有事法制”修订的延续,而且标志着日本在安保法制全盘“松绑”上达到了一个新高点。日本还将武器出口问题作为动摇“专守防卫”原则的另一突破口,出台新的“防卫装备转移三原则”,迅速开展对外武器技术合作,试图将法律上的“正当性”转化为政策实践。

 (五)结论

 战后日本安全政策的发展,始终伴随着日本对“军事正常化”的目标追求与政策实践。基于战后特定历史,日本的安全政策必须与战时的军国主义决裂,遵循和平宪法原则以及民众的和平主义意愿,但围绕“如何实现军事正常化”这一问题,日本从未放弃摸索和努力。总的来看,冷战时期日本“军事正常化”的发展,主要为方向摸索与较有限度的政策实践,后冷战时期日本“军事正常化”则取得了更多实质成果与“重大突破”。作为内部环境因素的“正常国家化”理念与政策,以及作为外部环境因素的美国全球与亚太战略的调整,成为日本“军事正常化”发展提速、军事安全政策能量迅速累积并向外输出的主要背景。

 日本安全政策核心的问题是处理自主与同盟的关系,战后日本保障自身安全主要通过两个基本路径,即自主努力“渐进地建设自主防卫力量”,以及依靠日美同盟。日本安全政策意识也相应有两个基本维度:一是关于与美国同盟关系的价值判断,二是关于自主地使用军事力量保卫国家的意愿。在日本“军事自主化”发展过程中,一方面,日本通过自主地规划、实施基础军事体制与力量建设,以及“适时”进行安全保障方面的“法制改造”,提升自身在安全上的能力、扩大运用能力的权限与自由;另一方面,日本努力在同盟体制中争取自主地位,开展对同盟的“战略性利用”,建立超越“专守防卫”的安全自主态势。在日本安全政策的主观意识中,自主性与同盟体制从最初的难于共存,到逐步交汇统一,在实践中形成了合力。日本安全政策中自主性的增强将是一个长期趋势,它已经充分表现,并且还将继续表现在日本推进“军事正常化”的历史实践中。

 日本“军事正常化”的发展,并不必然意味着其国家战略与安全政策将走向极端的军事中心主义,也很难设想现今的日本会重归战时的军国主义。但在“吉田主义”传统安全路线式微的情况下,受到政治保守化、狭隘民族主义与历史修正主义影响的日本“军事正常化”,有相当可能性会偏离和平主义轨道,其发展前景具有不确定性。即使从保守政权的立场与角度出发,日本在当前的环境下欲推动“军事正常化”,自身也需要解决一些难题:日本推进“军事正常化”的举措能否得到财政资源、主流民意的持续支持?能否得到由于日本的错误史观或零和竞争策略,而与日本产生隔阂的邻国的认同?其推进过程中“以战略定威胁”的思维,以及借助同盟实现自主的策略是否科学?这些疑问都值得日本深思。可以肯定的是:日本对地区安全负有重要责任,日本在安全上自主倾向越强,“军事正常化”推进力度越大,所产生的对外政策影响也会越显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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